04 – 『 hoME 』

下午青司有課﹐大約十二半就離開了。而我則沒有課。我一個人安靜地在家把所有的碗筷仔細地洗乾淨﹐晾乾﹐放進櫥櫃。然後洗了一個禮拜份的衣服。雖然地板並不是很髒﹐但還是用抹布擦了一邊。到樓下信箱取郵件﹐分類﹐大部份是廣告傳單。「什麼金玉堂隆重開幕﹐凡第一百名顧客有神秘禮物一份。」「什麼想短期之內賺到一筆可觀的收入嗎?請致電5354-9394。」「什麼七天減去十磅。」「什麼花滿樓重新開張﹐保證尊貴的您流連忘返。」「什麼……」「還有什麼……」

無聊。

青司有兩封私人信件﹐看來又是女生的情信。看看時鐘﹐只是一點四十五分而已。雖然有功課﹐但因為是三個禮拜後才需要交的論文﹐因此根本提不起勁來寫。扭開電視﹐正播放著關於婦女應如何預防及檢查乳癌的閑談節目﹐樣子看起來興致勃勃的主持人和一臉無精打彩的所謂專家﹐形成強烈對比地在假人身上摸來摸去……

嚓。關掉電視。實在沒有事情做哩。

三點十五分﹐電話突然粗暴地響起﹐把正在發獃的我嚇了一大跳。

「喂?」

「好膽小噢。」

「什麼?」

「居然被電話鈴聲嚇到。」

「胡扯﹐妳怎麼可能知道?妳在偷窺我嗎?」

「這種事情聽聲音就知道了好不好。」

「真的假的?」

「當然真的丫﹐我甚至還聽得出來你現在很無聊﹐正在發獃中。」

「哇塞﹐那妳再聽一聽﹐猜我現在身上有多少個硬幣。如果這也知道﹐我就說妳厲害。」

「一個都沒有。」

「太神奇了﹐妳怎麼知道的?」

「誰會在家穿著睡衣還把硬幣裝在身上。」

「妳怎麼知道我穿著睡衣?」

「在家不穿睡衣穿什麼?」

「妳怎麼知道我在家?」

「你是白痴嗎?這是你家電話啊!」

「對耶…… 那妳……」

「你可不可以不要再問問題呢?」對方聽起來有點不耐煩地說。

「最後一個。」

「好吧。」

「妳是誰?」

對方沉默了半響﹐跟著冷冷地道。「這不好笑﹐給你最後一次機會。一……二……三……!」

「妳好!晴子姐!好久不見﹐聲音依然像黃鶯出籠一般﹐曼妙得如同仙樂啊!不知今日有何貴幹﹐竟勞煩親自打電話過來……」

「晚上有空吧﹐六點鐘來我家。」

晴子姐大我兩歲﹐是中學時代就認識的學姐﹐以前在學校常常受她照顧。個性爽朗正直的她﹐心裡有什麼就說什麼﹐難聽點說一句就是經常搞不懂狀況﹐也因此而得罪了不少人。現在她在一家女子私立大學上課﹐非常有名氣的大學。

「這個我晚上未必有空﹐最近我還蠻忙的﹐讓我看看我這個禮拜的流程……嗯﹐我最快也要下個禮拜三才有空﹐妳確定要預約嗎?」其實我一點都不忙﹐倒不如說無所事事更為貼切﹐只是覺得在晴子姐面前這麼簡單就說好實在太沒有性格了。

「不要再耍白痴了﹐發獃也算忙的話﹐你這輩子根本就沒有清閑過。」

「我……」

「六點整﹐遲到一分鐘砍兩巴掌。」

「那我早到是不是可以倒過來刮妳兩……」

她掛線了﹐乾脆而無禮的。我把聽筒從右手交到左手﹐再聽一次﹐確定是掛線後才無奈地把電話放下。媽媽的﹐不愧是晴子姐。

因為還有時間﹐所以便淋了一個冷水浴﹐刮了鬍子﹐把衣櫃裡面那件僅有的最體面的西裝外套穿上。臨出門在飯桌上留了便條給青司。

「今晚﹐有約﹐晚回。晚餐﹐自己﹐搞定。」

晴子姐的家在她大學附近﹐離我家大約是四十五分鐘的車程。是一房一廳的小巧公寓﹐跟我住的那裡是有著天淵之別的高尚住宅區。

傍晚的公車上意外地並沒有很多人﹐只有三個剛買完菜的歐巴桑坐在前排車廂﹐有一句沒一句地不知在哈拉個什麼。坐在我左手邊﹐一個懷裡抱著貓咪的小學女生﹐不發一言地把注意力放在她面前一米左右的空氣上﹐右手溫柔地輕撫著貓背。貓舒服地閉上眼睛﹐不時打一個哈欠。

所有東西看起來都懶洋洋的。

我也合上眼睛﹐享受著夕陽帶來的點點溫暖。我再次睜開眼睛時﹐已經快要到晴子姐的家了。下車前﹐車上只有我一個人。

下車後﹐我直接朝晴子姐家走去﹐並沒有特意調整步行的速度﹐但去到的時候卻剛好六點。

「叮咚!」可能是物似主人形吧﹐連門鈴也比平常人的響亮。

大門應聲而開﹐晴子姐大概是一早就站在門後面﹐「五點五十九分三十六秒﹐算你厲害。」

「這是當然的﹐我可是一個重視時間觀念得讓人反感的傢伙啊!哈哈哈……」

「那沒有什麼好驕傲的……我們走吧。」未等我哈完﹐晴子姐就把我推開﹐走向電梯。

「去哪裡?」

「為什麼你總是那麼多問題的呢?」晴子姐嘆了口氣。

「因為我才剛來到﹐妳又要讓我走了。」我無辜地說。

「你今天晚上是不是還沒吃飯?」她突然問。

「是。」

「那要做飯是不是要先買菜?」

「是。」

「那菜是不是要出門才可以買?」

「是。」

「那就走吧。」她轉頭就走。

「噢……!」我恍然大悟﹐「客人來了才去買菜﹐這是什麼待客之道啊?」

晴子姐像是根本沒有在聽我說話﹐徑自在我還沒進電梯前就試圖把門關上。

「喂!」我大叫﹐閃身而入。

在電梯中﹐我好好地觀察了一下晴子姐。一個暑假不見﹐雖然不管是外貌還是言語上﹐都依然是那麼讓人討厭﹐但好像在什麼地方卻跟以前不一樣了﹐似乎是……

「看什麼看﹐沒見過美女?」晴子姐向我怒目而視。

「妳呀﹐我勸妳還是少說這種冷笑話比較好。」

「你找死!」說著﹐一拳向我打來。

力道十足。強勁猶勝從前。嗯。看來是我多慮了。

出了大廈﹐我們向山下方向走去。

「這裡離超市有多遠啊?」我問。

「大於二十分鐘吧﹐回來的時後要久一點﹐要至少半個小時。」晴子姐一邊走﹐一邊把頭髮盤起來。

「什麼?這麼遠!我們不如坐車吧。」我埋怨道。

「還坐車呢?你平時不是整天嚷著說窮啊窮啊的嗎?現在怎麼了﹐走兩步都不願意?」

「我沒錢﹐可是妳有啊。」

「丟不丟臉﹐這麼大聲說要花女生的錢。」

「什麼嘛﹐我又從來沒有把妳當作女生看待。」

「你看來今天是不想活著回去就對了。」她冷冷地道。

說罷﹐拳如雨下。

沿途﹐我們就這樣打打鬧鬧地走著﹐很快就到了超市﹐似乎比想象中的快一點。

「你想吃什麼?」當我取手推車時﹐晴子姐問我。

「什麼都可以啦﹐只要不會燒焦﹐不會半生不熟﹐不會咸得像泡菜﹐就可以了。」

「你怎麼要求這麼低。」

「我只是不想希望越大﹐失望越大。」我故做姿態地嘆了一口氣。

「你對我有點信心好不好。」晴子姐嘟著嘴嚷道。

我們順著商品架﹐一行一行耐心地逛著。雖然晴子姐表面上是在問我意見﹐其實實際上是﹐絲毫不理會我﹐隨意地把自己喜歡的東西往車子裡扔。我一件一件地拎起來從新檢查保存日期和新鮮度﹐而我發現這裡面居然有羊扒﹑納豆﹑草莓﹑大蔥﹑介蘭﹑海帶﹑碎豬肉﹑乳酪﹑豆腐……

完全不搭。

「妳到底想煮什麼?」我擔心地問。

「Surprise!」晴子姐她一臉看起來很高興的樣子。

結帳的時候﹐她把自備的購物袋拿出來﹐把食物分類放好。

「好﹐拿著。」晴子姐把袋子交到我手上。

「為什麼兩個都要我拿﹐妳什麼都沒有。」我抗議。

「你是不是男人?」一如既往﹐她不等我上訴﹐就頭也不回地走出超市。

我們悠閑地往回走﹐天空還沒有完全黑透﹐有幾顆星星就已經等不及地出現在我們頭頂的正前方。寧靜的街道兩旁都是兩三樓層高的小型別墅﹐其中大部份都已經亮起讓人感到無比幸福的燈光﹐偶爾有慈祥而友善的歐巴桑們經過﹐都會向我們致以微笑﹐三五成群的小孩子滿頭大汗地抱著足球回家﹐一邊帶著笑容一邊罵著隔壁班的那群傢伙如何奸詐﹐自己又是如何如何應付……

「你懂得看星座嗎?」晴子姐忽然一本正經地問我。

「不會。怎麼了?」我照實回答。

「沒事。只是問問而已。」

「雖然我不懂星座﹐可我知道一個猩猩的故事。」

「星星的故事?」

「從前有一個獵人上山打獵﹐突然碰到一個發狂的大猩猩……」

「為什麼山上有星星?」

「因為我說的是猩——猩——」

「噢。然後呢?」

「然後獵人就把身上三個飛鏢的其中一個扔向猩猩﹐怎麼知道它右手一抓﹐就把飛鏢抓住了。獵人再扔﹐猩猩左手又接住了。獵人現在只剩下最後一個飛鏢了﹐但他心想不怕﹐猩猩已經沒有手再接了。怎麼知道獵人飛鏢一扔﹐猩猩居然用嘴巴接著了……」

「然後怎麼辦?獵人死掉了?」

「獵人他自己也是這麼想。他想這次死定了﹐飛鏢用光了﹐猩猩又這麼厲害。誰知道猩猩卻突然倒地就掛了﹐妳知道為什麼嗎?」

「為什麼?」

「因為猩猩太興奮了﹐雙手一舉﹐就往胸口猛打……哈哈……」我狂笑。

「……不好笑。」晴子姐白了我一眼。

晴子姐就這樣忽然沉靜了下來﹐默默無語地一面望著星空﹐一面維持在我右前方兩步左右的位置。憑良心講﹐晴子姐她其實是一個非常漂亮的女生﹐但在這個俗氣的社會中﹐大部份的男生都很無知﹐而無知的男生中絕大部份多多少少都有點法西斯﹐縱容嘴巴說得繁星亂墜﹐可在心底﹐美麗的先決條件始終是要溫柔﹐溫柔的最基本定義是說話好聽﹐而說話好聽等於很會說話﹐很會說話的意思就是少說話﹐應該說的時候就說﹐不應該說的時候就閉著嘴巴微微笑。反觀晴子姐她﹐不該說話的時候她嗶哩吧啦﹐理應說話的時候她卻已經在動手了。

其實我想說的只是﹐這個時候﹐她很美﹐我衷心地這麼認為。

途中我們走累了﹐就乾脆坐在路邊休息﹐還把剛買的荳漿拿出來喝。喝完了我們又不約而同地抬頭望著夜空。她把腿縮起來﹐用雙手把膝蓋環抱於胸前﹐我則無所謂地把手撐在背後﹐大刺刺地攤坐著。她不說話﹐我也懶得開口把這個感覺打破。我們就這樣一直維持著這片刻的安逸。

直到她又輕聲地問我﹐「有人曾經跟我說過﹐看星星其實是一件很悲慘的事情﹐你覺嗎?」

「悲慘?為什麼會悲慘?」

「因為我們現在看到的任何一顆星星都有可能距離我們十幾億光年﹐或者幾百億光年。」

「那又怎麼樣?」

「她們發出的光線經過那麼漫長的路途來到我們地球﹐被我們看到的同時﹐她們很有可能經已滅亡了。所以說﹐我們看到的﹐那滿天燦爛的星光﹐或許根本只是一堆寂寞且虛無的亮點﹐一個不復存在的美麗憧憬﹐一些由生前一直延伸下來的殘存意志罷了。我們看到了﹐其實﹐我們又什麼都看不到。……什麼都看不到。」

我怔住了﹐對於晴子姐突如其來的感性做不出任何反應。

「就像很多其他的事情一樣……」她緩緩回頭望向我﹐「譬如說﹐愛情……」

我從來沒有看過晴子姐這樣的眼神﹐從來沒有。那如同深井一般的雙瞳﹐所向我表達的並不是一往情深的愛意﹐而是一種深切的﹑無可奈何的絕望感﹐那種帶有苦笑般的悽涼感覺源源不斷從那兩口深井中溢出﹐但你認真地朝裡頭看時﹐卻又空虛得似乎看不見底﹐在那化淡了的黑色中﹐讓人迷失得看不見自己﹐像是下一步就會陷進純粹的悲哀中﹐永遠無法抽離……

「晴子姐……」我努力地想說些安慰人的話﹐可又笨拙地無從入手。

「對不起﹐向你說了莫名其妙的話了。」她轉過身子﹐假裝抬頭望向遠方﹐似乎不想讓我看到她的臉一般。

月亮出來了。我週圍的一切沐浴在她的一片銀光之中﹐雖然像太陽一樣﹐同樣照亮了萬物﹐但帶來的卻是寒冷。

嗯。冬天要來了。

「走吧。」晴子姐站起來﹐輕輕拍了拍身上的灰塵。

「呵?」我一下子回不過神來。

「我們回家吧。」晴子姐笑著敲了一下我腦袋。

「噢。」我也笑了笑。




hoME hoME hoME hoME hoME hoME hoME hoME




回到晴子姐家後﹐她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般﹐在廚房裡開始認真地忙碌起來。我因為不准插手﹐甚至不允許觀看﹐唯有待在客廳﹐一面碎碎唸地翻她的唱片架子﹐一面暗暗祈禱待會的食物真的可以吃得下去。

一個半小時後﹐我終於聽到一聲﹐「可以吃飯了!」

在這漫長的等待中﹐我總共因為實在餓得不行而暈了三次﹐其中兩次是被應該是玻璃盤或什麼的破碎聲驚醒﹐第三次則是一陣濃濃的燒焦味。

「這裡﹐香噴噴的第一道美味主菜﹐啦啦香烤羊排!」她說﹐「看這裡噢﹐還有玉米粒和西蘭花﹐厲害吧!」

晴子姐捧著兩碟盤子很漂亮的羊排來到我面前﹐呃﹐該怎麼說呢﹐這真是一道賣相奇特﹐絲毫看不出哪國風味的羊排啊﹐因為在這之前﹐我還真的沒有見過有人可以將烤羊排弄成像炒排骨一樣的。順帶一提﹐她口中所說的伴菜應該就是那坨黃綠相間的物體吧。

「為什麼要叫做『啦啦』羊排?」我有點好奇。

「沒什麼﹐那只是修飾詞而已﹐不要往那裡想太多﹐你先吃吃看嘛。」她把碟子快推到我鼻子前。

「那……這個造型……為什麼會這麼……可愛呢?」

「噢﹐因為剛剛烤完才發現原來還不是很熟﹐再放回去燒又怕會烤焦﹐所以就決定把它剁開﹐翻炒了一下。也方便吃嘛﹐不是嗎?」說著她把筷子也遞了過來。

「哈哈……有創意有創意……」我也不知道在拖延個什麼﹐只是直覺上告訴我﹐遲一刻也總是好的﹐「可是這麼一弄不就不是烤羊排了嗎?這道應該稱之為炒羊排才對﹐可是又不是很對﹐說它炒它也不純然是炒的。烤炒羊排?炒烤羊排?好像都不是很行﹐怎麼唸都有點像是在罵髒話的感覺﹐不如我們把它叫做……」

「我說它是烤羊排就是烤羊排。」晴子姐怒眉一揚﹐語調降了一個八度﹐不曉得是不是幻覺﹐我仿彿看到了她整束頭髮往上飄了一下。

「是。」我慌忙應聲。

「還是菜全拿出來才一起吃吧。」我低頭正要吃﹐她又說﹐還向我莞爾一笑。我感到後背吹來一陣冷風。

不到一分鐘﹐小小飯桌上已經推滿了食物。

「啦啦﹐這裡﹐還有麻婆豆腐﹐味增海帶湯﹐臘肉炒介蘭﹐納豆飯﹐最後特別推薦﹐草莓乳酪。」她指著食物一個個介紹。

厲害。賣相真的是沒有廢話的﹐糟。尤其是那個什麼介蘭的﹐居然可以炒得一點綠色都看不到。撇開樣子看不過去這層不說﹐這桌菜到底是什麼搭配嘛。

「開動!」晴子姐大叫一聲﹐跟著把一塊羊排送進嘴巴。

「開動……」我右手顫抖著也夾起一塊放進嘴巴。

咦……?

還好。

「怎麼樣?怎麼樣?」一臉期待的晴子姐問道。

「不錯﹐真的不錯噢。」我說著﹐又吃一塊。這並不是客套話﹐雖然賣相是可怕了一點﹐但味道確實還可以﹐當然稱不上說是美味﹐可最起碼還是可以吃下去。更讓人意外的是那碟炒介蘭﹐居然還蠻好吃。

「呵呵……是嗎?真的這麼好嗎?呵呵……我覺得還過得去就是啦﹐你也不用這麼老實地稱讚人家嘛﹐你這樣子我可是會驕傲的喲……」晴子姐得意洋洋地不知道在害羞個什麼。

「我沒有稱……」

「好了啦好了啦﹐不要再誇我了﹐我會臉紅的。」她沒等我說完就夾了一根不是很青的青菜給我﹐「好吃的話就吃多點吧。」

「我是說還不……」

她好像完全沒有在聽我說話﹐笑嘻嘻地繼續一個勁幫我夾菜。算了。

「晴子姐啊﹐為什麼今天這麼好請我吃飯?」我嘴裡含著飯問。

「有什麼為什麼的﹐我們兩個很久沒有在一起吃飯了啦﹐不是嗎?」

「話是這樣說沒錯﹐但我總覺得今天的妳好像有一點點不一樣。」

「還不是仍然美麗動人﹐這有什麼好奇怪的。」

「呃……到底是哪裡不一樣我又說不上來……」我抓了抓頭。

「哎喲﹐你想太多了﹐快點吃吧。」晴子姐用右手托著腦袋﹐左手拿筷子假裝往我額頭戳了一下。

「那就好。」

跟著我們一邊吃飯﹐一邊聊起以前中學生時代的往事﹐其實事實上並不是很久之前的事情﹐可現在說起來又好像已經是上個世紀發生的陳年歷史一般。雖然晴子姐比我大一年﹐但我們卻共同擁有許多回憶。我們聊起了從前是怎麼一起作弄老師﹐聊起了有次我被高年生欺負﹐晴子姐怎麼幫我解圍﹐聊起那難吃的學校飯堂﹐聊起了那個世界上最善良的訓導處主任﹐聊起……

「還記得我們以前翹課的時候﹐你是怎麼出去的嗎?」晴子姐不懷好意地向我打眼色。

「當然記得……」我臉紅起來﹐「學校角落那個小門嘛……」

「呵呵……小門?說得真好聽啊﹐不是只是一個洞而已嗎?」

「喂!」

「那又為什麼要鑽那個洞呢?」

「我只是當時不夠妳高﹐爬不過圍牆而已啊﹐我現在可是比妳高耶!」我抗議道。

晴子姐笑得已經快合不上嘴巴了﹐「是……是……」

我賭氣不說話﹐索性低頭猛吃飯。

「想起以前真是快樂啊﹐無憂無慮的。」晴子姐拿著筷子也不動﹐把視線投向窗外。

「快樂嗎?我覺得還好。」

「再跟你說一件快樂的事情。」晴子姐轉過頭﹐笑著跟我說。

「什麼?」我把碗遞給晴子姐幫我盛飯。

「我懷孕了。」晴子姐一邊幫我盛飯﹐一邊若無其事地說。

「喔﹐懷孕嘍。」我夾起一根青菜放進嘴巴。

「對呀。」

等等。懷孕?我突然才反應過來﹐但腦子卻一霎那間全面停頓﹐驚訝得連嘴巴叼著根青菜都忘記了﹐以至於那根菜就叭地摔死在桌子上﹐一動都不動﹐就像我自己一樣﹐一動都不動。

「晴子姐﹐妳說的懷孕就是那個懷孕的懷﹐懷孕的孕嗎?」

「對!」她把眼睛瞪得又圓又大﹐跟著猛地點了一下頭﹐「就是那個。」

… … …

「嗯。很好。」我說。

1 則留言:

匿名 提到...

“而我則沒有課。”
----“而”字去掉。

“發獃”
----???神游的意思?


“任何一顆星星都有可能距離我們十幾億光年﹐或者幾百億光年。”
----清水玲子的“异星奇龙”里有一个设定,人类已经可以在几小时内随意来去星球间了,望远镜也可以从其它星球穿透障碍物,像看电视一样清晰地看到任何人。
光年的定义是什么?光在真空中(例如宇宙)花一年的时间无阻碍行进的距离。
由于距离的差别,星球间会产生光的时间差。
也就是说,在理想状态下,站在距离我们一光年的星球上看地球,可以看到一年之前地球上的情景;十光年就是十年前;一百光年就是一百年前。
在清水玲子的设定里,人类利用进步的科学技术从远在天边的星星回望地球来怀旧:不论是看灭绝的恐龙,过去的战争,或者逝世的恋人。
对于如此真实的历史,有人漠不关心,也有人不可救药地沉溺。

----总而言之,这个章节蛮有意思的,让人有很想看下去的欲望。
晴子的设定跟SLAM DUNK的彩子比较象,受其影响?